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記者 黃思雋

歐足聯簡直高興壞了。歐國聯歷史上首次上演的1/4決賽兩回合較量，每一組都充滿“抓馬”，其中三組對決都拖入加時甚至點球決戰，而唯一能在180分鐘內分出勝負的德意大戰，也非要在最后不到半小時內將懸念拉滿，令半場結束時還沉浸于肢解死敵快感的德國球迷，最終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劫后余生的“偷感”。但納格爾斯曼認為，從3比0變成3比3令這支處在成長期的德國隊獲益良多，“我認為，我們從這兩場比賽中所吸取的經驗是世界級的，對我們的成長超有益。我們能夠挽回劣勢（注：首回合2比1反敗為勝），但比賽在半場休息時還沒有結束。也許今天沒有以4比0獲勝對我們來說更好，但我們意識到了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我們可以踢得多好——但我們必須在整場比賽中都踢出這種精彩的足球。”

“逢意不勝”已成歷史

正如納格爾斯曼自己所說，這個以3比0領先意大利的上半場，是他上任以來的最佳半場，甚至是自2014年世界杯半決賽7比1橫掃東道主巴西的那個5比0的上半場以來，德國隊在一個半場內的最佳表現。畢竟這是一場面對傳統豪強的淘汰賽，并非無關痛癢的友誼賽，或者不具有決定性意義的預選賽或小組賽。而以總比分5比4淘汰意大利的結果，也使得德國隊自2017年聯合會杯奪冠以來，首次打入了一項錦標賽的半決賽。

卡塔爾世界杯小組出局當天，基米希曾沮喪地表示：“對我個人而言，這是我職業生涯最糟糕的一天。我害怕自己會掉進洞里！這不禁會讓你覺得，這些失敗是跟我個人聯系在一起的。這是第2次世界杯小組出局了，中間還有歐洲杯，我們也是早早出局。”這番真情流露被好事者演繹為自基米希（這一代球員）加入以來，德國隊就從“大賽型球隊”淪為“大賽失敗專家”，2016年歐洲杯以極具統治力的打法打進半決賽，以及2017年聯合會杯歷史性奪冠的豐功偉績都被選擇性遺忘。

基米希以隊長身份率領德國隊淘汰意大利，首次躋身歐國聯半決賽。

如今，以基米希為首的這一代球員盡管尚未幫助德國隊重回世界或歐洲之巔，但悄然解鎖了一項新成就：從以往的逢大賽不勝意大利，變成近10年來面對意大利保持連續5場正式比賽不敗，從2016年歐洲杯1/4決賽互射點球7比6打破“魔咒”，到上屆歐國聯小組賽客場1比1平、主場5比2大勝，再到本屆歐國聯1/4決賽實現39年來首次客場戰勝意大利并最終淘汰對手，中間還夾了一場客場0比0悶平的友誼賽。而且在基米希首次入選前夕，德國隊還在2016年3月的友誼賽坐鎮慕尼黑4比1大勝意大利，結束了21年不曾戰勝這個“克星”的尷尬歷史。事實上，自2012年歐洲杯半決賽1比2落敗以來，德國隊面對這個死對頭已經保持近13年和連續8場不敗了。

基米希參與全部5球

從9年前那場點球決戰在第7輪命中，首次為國家隊進球（盡管點球決戰的進球不計入技術統計），到這場3比3在第30分鐘時首開紀錄，斬獲國家隊生涯99場比賽以來的第8球，基米希的這兩個點球見證了德國隊從恐懼意大利到專克意大利的轉變。德國隊長在這兩回合的勝利中直接參與了球隊全部5個進球，除了親自打入一球，還助攻克萊因丁斯特（2球）、戈雷茨卡和穆西亞拉破門，無疑是晉級的頭號功臣。而且在這兩場比賽中，先后擔任右后衛和右翼衛的基米希都是場上觸球、傳球和創造射門機會最多的球員，180分鐘內總計幫助隊友完成多達10次射門，同時自己也有3次射門！

更準確地說，基米希是在這180分鐘較量的中間90分鐘內就貢獻了1球4助攻。他在多特蒙德賽后表示：“上半場看上去非常非常性感，我們踢得非常好。”最“性感”的一幕，無疑是他在第36分鐘時機警地快速發出右側角球，助攻穆西亞拉將比分改寫為2比0。這個角球也是源于基米希的策動，他在右路帶球面對烏多吉的防守回做，呂迪格順勢傳中，克萊因丁斯特點球點附近大力甩頭攻門被唐納魯馬精彩地飛身撲出底線。就在意大利隊長迅速起身訓斥隊友，而且意大利球員集體走神之際，基米希一路小跑到右側角球區，接過一名球童快速扔進場內的足球。此時，穆西亞拉也悄悄走到前門柱并伸手示意。“雞隊”心領神會，迅速把球踢向前點，讓穆西亞拉輕松右腳打入空門。意大利主帥斯帕萊蒂賽后就說：“殺死我們的是第2個進球。”

聰明的基米希和穆西亞拉偷襲唐納魯馬成功。

基米希賽后得意地表示：“就連我們自己的部分球員都沒注意到球已經進了。”事實上，連納格爾斯曼也沒看到這球是怎么進的，他說：“全部3個人，包括了球童、約什（基米希）和賈莫爾（穆西亞拉），都是絕對的世界級。他們真是太聰明了。”基米希也大贊球童道：“事情發生得非常快。球童非常敏銳。”這位15歲的球童名叫烏爾班尼亞克，他在賽后表示：“我直接把球扔給了約（基米希），而之前我們做了眼神交流。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這是我第一次當球童。感覺真的太好了。”終場哨響后，烏爾班尼亞克得到了應有的獎賞，他和基米希合影留念，“約送了一個簽名足球給我，并且向我說了謝謝。”而國家隊體育主管沃勒爾則承諾道：“他會得到下一場主場比賽的免費門票。”

這一幕不禁讓人聯想到2019年5月初利物浦主場對巴塞羅那的那場經典的歐冠半決賽次回合。首回合0比3完敗的利物浦回到安菲爾德上演驚天逆轉，而反超總比分的一球如出一轍：亞歷山大-阿諾德快發右側角球，幫助“幸運星”奧里吉在前點右腳破門。利物浦時任主帥克洛普也跟如今的納格爾斯曼一樣，第一時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當時甚至都沒有看，突然間球就進網里了。”

立功的球童烏爾班尼亞克（左一）。

或許納格爾斯曼還會聯想到另一幕，那是發生在2017/18賽季初的德甲。在霍芬海姆主場對拜仁的比賽中，一位霍芬海姆球童在皮球出邊線后迅速把備用球交給克拉馬里奇，后者快速扔出界外球，助攻烏特首開紀錄，而霍芬海姆最終以2比0獲勝。這位球童當時效力于霍芬海姆U14隊，而如今已經成為一線隊的一員，他就是德國U21國腳托胡姆久。霍芬海姆的時任主教練正是納格爾斯曼，他透露俱樂部一直鼓勵所有球童都迅速把球扔回場內，所有梯隊球員都接受過教育。

正如納格爾斯曼所說，球童當然做得很好，但關鍵的還是球員——聰明的基米希和穆西亞拉，“這是你無法演練的。”如此“雞賊”地處理定位球，一直都是基米希的特點。不久前客場2比0擊敗勒沃庫森的歐冠1/8決賽次回合，他就在下半場2次快發任意球，先是制造了球隊的第2個進球，然后幫助穆西亞拉射中了立柱。而職業生涯至今，基米希最經典的“雞賊定位球”，無疑是2022/23賽季德甲揭幕戰做客法蘭克福的開局階段，他趁著球場煙幕彌漫之際，出其不意地在右肋離門約30米處直接偷射近角得手，為拜仁的6比1大勝拉開帷幕。

門將和6號位暴露問題

這是一個一邊倒的上半場，看上去兩隊實力相差了不止一個檔次。在短短45分鐘內，德國隊竟然完成了驚人的18次射門，而客隊只有3次射偏。自2023年11月以來第一次開場使用三后衛體系的德國隊利用極高強度的高位逼搶，令意大利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半場結束前，高中鋒克萊因丁斯特頭球頂成3比0的那次進攻，正是源于發揮出色的左中衛尼科·施洛特貝克在前場中路搶在巴雷拉之前斷下巴斯托尼的直傳。

施洛特貝克完成多次精彩的鏟斷。

類似的斷球，成為了上半場的主旋律。施洛特貝克在這個三后衛體系里可以毫無顧忌地發揮上搶的特點，畢竟有若納唐·塔和呂迪格為其殿后。在這個3331陣型里推上10號位的戈雷茨卡不僅繼續發揮首回合的后插上威力，還憑借身體優勢不斷逼搶對手，并高效地完成球權過渡。克萊因丁斯特創造的點球，正是源于“磁卡”中路帶球擺脫巴雷拉后所送出的妙傳，而第3球“磁卡”則在接施洛特貝克橫傳后送出精妙的倒數第2傳。

不過，在如此性感和夢幻的上半場過后，德國隊低估了意大利人絕地反撲的決心。下半場一出來，德國隊就完全放棄了高位逼搶，反倒被客隊壓制。薩內回撤接球卻給基米希傳了一腳刀山球，成全基恩在第49分鐘就迅速扳回一城。納格爾斯曼指出，上下半場出現如此巨大的反差，主要原因是換邊后球隊就基本只在后場倒腳，而且幾乎局限于中路做文章，“這并非僅僅是因為第一個失球之前的傳球失誤。場上出現了太多自由發揮了。當你失去了結構，糟糕傳球所造成的傷害就會大得多。”

在這種情況下，德國隊暴露出了當前人員和打法所存在的硬傷。首先是在諾伊爾退出，特爾斯特根又傷停的情況下，“臨時一門”鮑曼的腳下功夫一般，面對逼搶往往只能安全起見開大腳，很容易就會把球權還給對手。如果派上尼貝爾，情況或許會好很多，但尼貝爾的門線能力又明顯不如鮑曼——不過鮑曼本場也很不幸地淪為“攝政王”，讓意大利3次射正全部轉化為進球。

拉斯帕多里（10號）補時第5分鐘扳平3比3，鮑曼全場沒有一次成功撲救。

另一個硬傷是在克羅斯退役，而基米希繼續擔任右后衛/右翼衛的情況下，6號位球員的控場能力明顯不足，尤其是在使用單后腰的情況下。本場的首發后腰施蒂勒其實擁有不俗的出球和擺脫能力，但畢竟僅僅第3次代表國家隊出場，本賽季才第一次征戰歐冠，大場面經驗不足，加上開局階段吃了一張頗為冤枉的黃牌，面對意大利的反撲多少有些束手束腳。

第63分鐘，納格爾斯曼用格羅斯和阿米里換下施蒂勒（因黃牌在身而不想冒險）和戈雷茨卡（因大腿有傷而只能踢60分鐘左右），德國隊的中場進一步失控，很快就釀成被基恩梅開二度的惡果。隨后納格爾斯曼派上悍將安德里希，變回正兒八經的雙后腰之后，情況才略有改善，但向前推進的能力依舊不足，更多只能搞破壞。如果身材高大且腳法細膩的帕夫洛維奇和費利克斯·恩梅沙歸隊，或者將基米希放回6號位，中場的抗壓能力會否有所提升？這肯定是納格爾斯曼要繼續思考和試驗的。而將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拱手讓出，同樣是需要他和全隊去深刻總結的。

半決賽迎戰葡萄牙

這場3比3，表明德國隊在缺少維爾茨、哈弗茨和特爾斯特根的情況下依舊擁有很高的上限，但也非常不成熟。而只有通過更多的關鍵勝利，甚至是奪冠，才能繼續催熟這支球隊。納格爾斯曼一早就明確提出了歐國聯奪冠的目標，而繼去年歐洲杯后再次享有主場之利，無疑有助于實現目標。根據去年11月的抽簽結果，德國隊6月4日晚將坐鎮慕尼黑安聯競技場迎戰葡萄牙。而另一場半決賽則會在衛冕冠軍西班牙和法國之間展開，比賽地點是斯圖加特的曼合普競技場。6月8日晚的決賽將在慕尼黑上演，而斯圖加特還會承辦當天下午的季軍戰。

納格爾斯曼劍指歐國聯冠軍。

4年前的歐洲杯小組賽，勒夫的球隊曾在安聯競技場4比2大勝葡萄牙。納格爾斯曼表示：“葡萄牙是一支球員個人能力極其出色的球隊。教練讓他們踢出了非常精彩的足球。他們擁有非常強的雙后腰。”至于可能在決賽中尋求復仇西班牙，納帥則認為：“為歐洲杯復仇的說法有些夸張了。歐洲杯冠軍的價值會更高一點。但奪冠有助于提升我們的自信。我們期待著這項本土錦標賽。”

除了歐國聯的賽程出爐，德國隊在今年下半年的世界杯預選賽安排也明確。德國隊將意大利隊踢進了擁有挪威、以色列、愛沙尼亞和摩爾多瓦的I組，而自己則進入了只有4隊的A組，對手為斯洛伐克、北愛爾蘭和盧森堡，具體賽程為：9月4日客場對斯洛伐克、7日主場對北愛爾蘭，10月10日主場對盧森堡、13日客場對北愛爾蘭，而11月14日客場對盧森堡、17日主場迎戰斯洛伐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