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一周前僥幸保住2分優勢之后，軍心渙散的拜仁終于還是在周六晚將4周前才從多特蒙德手中搶回的德甲榜首位置重新拱手相讓。從納格爾斯曼手中接過教鞭以來，圖赫爾帶隊踢了7場正式比賽，僅取得2勝，卻已輸掉3場，追平了本賽季前37場的落敗次數。

對于拜仁的表現，圖赫爾一籌莫展。

一個月前，拜仁董事會主席卡恩表示：“我們覺得本賽季以及下賽季的目標都有實現不了的危險，因此決定解除納格爾斯曼的職務。”結果這次換帥不僅沒能化險為夷，反而將危險加速變成了現實，先是德國杯1/4決賽出局，接著是歐冠1/4決賽出局，如今連德甲這條底線也越來越有可能失守。

14分鐘內連丟3球而兵敗美因茨是拜仁賽季至今，甚至是近11年來的最低點，而且徹底暴露出圖赫爾對于當前局面的無能，對此或許連卡恩等高層也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假如德甲冠軍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丟失的底線，也是突然換帥的根本動機，那么讓圖赫爾帶完這個賽季，并按計劃讓他在新賽季從零開始，究竟還有多大意義呢？既然這次換帥已徹底玩砸，烏紗難保的卡恩和薩利哈米季奇還敢不敢拼上自己最后的尊嚴與聲譽，為了德甲11連冠而再火線換帥一次？

圖赫爾慘遭弟子暴打

圖赫爾是來自巴伐利亞州的施瓦本人，也有過執教奧格斯堡二隊并調教過納格爾斯曼的經歷，但他德甲教練生涯的發跡地是在位于萊茵蘭-普法爾茨州的美因茨。2009/10賽季剛一開始，此前一季帶領美因茨U19隊歷史性贏得U19德甲冠軍的圖赫爾就得到時任經理海德爾的大膽提拔，從如今的中國香港隊主帥約恩·安德森手中接過帥印。當時美因茨剛剛重返德甲，但賽季首戰就在德國杯首輪爆冷被業余隊呂貝克淘汰，早就失去了更衣室而且跟高層意見向左的安德森立即下課。

在德甲開局2連平之后，圖赫爾在拜仁身上取得了德甲生涯的首勝，那也是美因茨歷史上首次戰勝拜仁——也正是在客場1比2負于美因茨，開局3輪只拿到2分之后，拜仁被迫在那個夏窗關閉前緊急從皇馬引進了范加爾指名要的羅本。那個賽季，美因茨以第9名結束賽季，隊史首次在德甲排名上半區。第2個賽季，圖赫爾再接再厲，創造了德甲開局7連勝的隊史紀錄，包括又一次擊敗拜仁，而且是在客場！美因茨最終以第5名結束賽季——至今仍是隊史最高排名，拿到了歐聯杯入場券，圖赫爾還打造出了由許爾勒、霍爾特比和亞當·紹洛伊組成的“美因茨樂隊”。

圖赫爾執教美因茨5年間，斯文松一直追隨。

由于許爾勒和霍爾特比雙雙離隊，美因茨在2011/12賽季戰績受到明顯影響，德甲排名一下子跌至第13，但圖赫爾連續第3年率隊戰勝拜仁（主場3比2）。也是在這個賽季，圖赫爾與從漢堡自由轉會而來的舒波-莫廷第一次合作。圖赫爾在2013/14賽季結束后放下了美因茨帥印，而跟他共事了5年的丹麥中衛博·斯文松也決定掛靴，并留在俱樂部任職，走上了執教之路。而時隔近9年后的今天，這對師徒終于在美因茨重逢了。

斯文松在2021年初從薩爾茨堡紅牛的衛星隊利弗林回歸美因茨，成為繼克洛普和圖赫爾之后，從美因茨這座“德國足壇黃埔軍校”走出的又一位“未來名帥”。斯文松有一點跟圖赫爾驚人相似，那就是總能戰勝拜仁——要知道，在圖赫爾離開和斯文松接手之前，美因茨在長達6年半里只贏過拜仁1次，外加打平1次，輸了足足11場。

過去兩季的第二循環，美因茨都在主場擊退了拜仁，而且場面極具說服力，打得弗利克和納格爾斯曼都心服口服。如今，斯文松就像當初的圖赫爾那樣，在執教美因茨的前3季都戰勝了拜仁，而且還是通過果斷有效的臨場調整，完成了對師傅的3比1逆轉。斯文松賽后表示：“在扳平1比1之后，你發現球隊擁有信念、能量和勢頭，我們是更好的球隊。我為小伙子感到自豪，包括替補出場的。”

圖赫爾賽前與弟子博·斯文松熱情相擁。

《圖片報》賽后對兩位教練打分，斯文松拿到1分滿分，而對于下半場的場面失控表現得無動于衷的圖赫爾則是最差的6分。賽前還跟斯文松有說有笑的圖赫爾，賽后當然已經沒心情去祝賀高徒。看臺上督戰的卡恩表示：“我在下半場自問：究竟是哪一支球隊想要贏得德甲冠軍？是另一支身穿紅色球衣的球隊嗎？他們寸土必爭，想要贏得這場比賽。而這些在我們球隊身上完全看不到。”

卡恩怒批球員“缺少一切”

至此，斯文松執教美因茨的83場德甲場均可以拿到1.49分，位居隊史第一，高于圖赫爾（1.41分）和克洛普（1.13分），而且41%的勝率也高于圖赫爾（38%）。美因茨已經保持連續10輪不敗（同期沒有其他球隊能在德甲保持不敗），其中6場勝仗還包括了客場戰勝勒沃庫森（3比2）和萊比錫（3比0），絕對沒有水分。

同期只有多特蒙德積分更高（7勝2平1負23分），而拜仁只有6勝1平3負，進賬19分。29輪戰罷，拜仁只拿到59分，為2010/11賽季以來的同期最低分。就算最后5輪全勝，拜仁也只會拿到74分。德甲10連冠期間，拜仁從未低于77分。2011/12賽季，拜仁只有73分進賬，于是連續兩年不敵克洛普的多特蒙德（81分）。

看臺上的海納、卡恩和薩利哈米季奇比場上球員更有“看頭”。

無論是場面、趨勢還是數據，都指向了拜仁無緣德甲11連冠不再是小概率事件。比賽期間，坐在看臺的卡恩、薩利以及俱樂部主席海納所獲得的特寫鏡頭，絲毫不亞于場上的拜仁球員，尤其是兵荒馬亂的下半場。終場哨響后，“三巨頭”集體走進拜仁更衣室，可以想象接下來發生了些什么。

隨后在混合采訪區面對記者的提問，卡恩痛批球隊道：“說到底，站在場上的是那11個人，他們是要為實現俱樂部的目標而搏命。這就是足球的內涵，而不是其他東西。在場上的時候，我想要實現些什么？我要帶著何種決心？我要拿出怎樣的表現？關于足球這項純粹運動的一切，我們的球隊在下半場全部缺失了。”海納則認為：“我們在被扳平之后就徹底分崩離析了。球隊在那之后就完全失去了安全感。我們在上半場完全控制了比賽，但忘記了去打進第2球。”

終于變陣，但臨場依舊不作為

正如海納所說，其實拜仁在上半場成功地反客為主，前6場比賽一直打4231的圖赫爾也終于在戰術上帶來了新意，改打三中衛。斯塔尼希奇頂替了停賽的帕瓦爾，阿方索·戴維斯和坎塞洛同時出場，分居兩翼——但由于戴維斯踢了7分鐘就拉傷了大腿肌肉，馬茲拉維替補登場，坎塞洛換到了左路。舒波-莫廷經歷與曼城的激戰后又要充電，于是由馬內和穆勒頂在鋒線上，身后輔以穆西亞拉和戈雷茨卡，基米希當然還是在6號位。

戴維斯開場不到7分鐘就拉傷大腿。

說是新陣型，其實跟納格爾斯曼任內的最后一場比賽——客場1比2負于勒沃庫森時的開場陣型幾乎一樣。當然細節上有不同，例如馬內和穆勒并非一左一右地并排組成雙前鋒，而是由習慣于偏左側活動的馬內頂在最前面。由于沒有左邊鋒，馬內可以經常游弋到左路，跟同側的坎塞洛以及穆西亞拉配合，同時又有較大的內切空間。

這樣的安排收到了明顯效果，馬內終于打出了傷愈復出以來的最佳比賽。第16分鐘，他接穆西亞拉直塞插入禁區左肋，面對出擊的岑特納瀟灑地右腳搓射入網，可惜因為輕微越位無效。不過遺憾很快就得到了彌補，坎塞洛第29分鐘插入禁區左側送出精準斜吊，這一次馬內終于成功突破越位陷阱，在后門柱近距離頭球頂入了空門，結束近半年的進球荒。

破荒的馬內是拜仁難得的亮點之一。

首開紀錄后，拜仁有迅速擴大比分的良機，但穆西亞拉在無人防守之下將馬茲拉維的右路傳中頂偏。隨后，坎塞洛接馬內傳球，插入禁區左側右腳弧線球兜射遠角也偏離了目標。相比于上輪對霍芬海姆那個同樣是1比0領先的上半場，拜仁這個上半場在運動戰中所創造出來的機會明顯多得多。盡管穆勒的狀態很差，久疏戰陣的馬茲拉維和斯塔尼希奇也明顯缺乏節奏，而前場配合還是出現了不少默契不足的情況（尤其是馬內和穆勒之間），但場面總體還是值得肯定的。

結果換邊之后，隨著美因茨加強了中前場逼搶，尤其是李在城、巴雷羅等人不惜利用超技術動作逼迫基米希失誤，拜仁逐漸重蹈客場對勒沃庫森上半場的覆轍，前場和中后場之間失去了聯系。難得攻入對方進攻三區，最后一傳一射也隨意得離譜。例如第56分鐘，穆勒在禁區弧內左腳脫靶，而他明明可以傳給禁區左肋完全無人看防的坎塞洛。僅僅4分鐘后，穆勒在幾乎相同位置右腳踢跐。同樣地，坎塞洛在禁區左肋完全空了。這兩個球在賽后被圖赫爾直接拿出來當反面教材，“今天不是他（穆勒）的日子。他的處理球缺乏目的性。他有兩次在坎塞洛完全空掉的情況下卻自己打門。”

穆勒也承認自己發揮太差了。

兵敗勒沃庫森時，穆勒就是因為表現離譜而在中場休息時被納格爾斯曼拿下。但圖赫爾遲遲沒有動手，放任場面逐漸失去控制。直到巴雷羅在第73分鐘將比分反超為2比1之后，圖赫爾才終于想起來要換人。但令人吃驚的是，他不僅換下早該拿掉的穆勒，還把基米希換下——他倆是本場丟失球權最多的拜仁球員，穆勒達到22次，基米希也有19次。

如此看來，把基米希也拿掉合情合理，但問題在于隊內根本就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在6號位的作用。基米希下場后，改由戈雷茨卡拖后，但他和替補登場的赫拉芬貝赫都無法扭轉中場劣勢，拜仁很快就丟掉了14分鐘內的第3球。直到這個時候，圖赫爾才想起了薩內和格納布里。但除了頂在9號位的特爾在補時階段有一腳頗具威脅的射門，圖赫爾的調整并沒有收到其他效果。

當局者迷，旁觀者懵

與上輪被霍芬海姆逼平之后的發言大同小異，圖赫爾對于球隊如此缺乏能量的表現表示不解，“我們沒有睡醒，我們很疲憊。球隊看上去像是在這個賽季已經踢了70場比賽。我們無法在沒有個人失誤的情況下比賽，專注力不足，我們在13分鐘內送給了對手2個球。我對此無法解釋。我們沒有能量站起來反抗。我現在也不知道為什么。”《踢球者》說，圖赫爾在賽后新聞發布會上說了6次“我不知道”，以及3次“沒有頭緒”。

上任以來，圖赫爾不僅沒能掐滅拜仁在納格爾斯曼任內一些不好的苗頭，反而令局面徹底失控。盡管他強調自己對此負責，但究竟如何負責，如何去解決問題，他根本束手無策。卡恩依舊強調，圖赫爾是目前最不需要被外界討論的對象，“他和教練團隊在戰術和心理層面都在盡一切努力。”但卡恩越是這樣此地無銀，外界就越是感覺到圖赫爾無能。《踢球者》就指出，如今拜仁從高層到教練再到球員，都不知道怎樣做才對。這場危機有趣或嚇人或刺激的地方就在于，他們也承認這一點。

人心散了，拜仁沒法帶了……

拜仁究竟出了什么問題，當局者迷，圍觀者懵。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不會進球，不會贏球，已經不再是單純地踢4231還是其他陣型的問題，也不是教練和更衣室有裂痕那么簡單。一個月前的換帥如同催化劑，令原本已經暴露或尚未暴露的問題一下子全部激活，令這支球隊徹底失去了凝聚力和榮譽感。

自從升上德甲以來，拜仁此前只在1991/92賽季有過兩次中途換帥。當時第二任主帥萊爾比在帶隊踢了17場比賽（5勝5平7負）后就黯然下課，而這位丹麥菜鳥教練也是公認的拜仁隊史最差主帥。如今圖赫爾帶隊的前7場成績，與萊爾比同為2勝2平3負。或許是純粹起哄，已經有不少聲音呼吁干脆讓尚未解約且已經拒絕了切爾西的納格爾斯曼回來收拾爛攤子。但說實話，即便卡恩和薩利臉皮厚到真的敢于這樣做，而納帥又真的答應，也不見得會有轉機，畢竟納帥被高層（包括不少專家和球迷）視作這場危機的始作俑者之一。

要撲滅這場大火，拜仁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戰術大師，而是一位熟悉拜仁更衣室并得到擁戴的教練，而弗利克是不二之選。從德國足協租借“六冠王教頭”回來帶完這個賽季，或許是當前局面下的唯一出路，畢竟足協在聘請弗利克這件事情上還欠拜仁一個人情（一筆解約金）。

盡管目前沒有跡象表明，卡恩和薩利已經不再信任圖赫爾，但當初誰又會料到一直公開力挺納格爾斯曼的“三巨頭”其實早就動了“殺心”？而與會否再次換帥同樣令人感興趣的是，“兩大罪人”卡恩和薩利會否辭職謝罪，他倆又會否為了保全自己而犧牲掉對方？這樣一場空前的危機，留給外界的想象空間實在是太大了，比拜仁的德甲連冠會否被多特蒙德終結來得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