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體壇+特約記者約翰張

曾經是亞洲第一的中國女足時隔多年重新殺入亞運會決賽，而對手正是這些年亞洲的新老大日本，最終中國女足在全場占優的情況下被絕殺錯失冠軍。比賽本身頗為遺憾，不過亞洲女足新老霸主背后的青訓培養和國家隊用人值得一談。

中國女足曾是給中國球迷帶來最多快樂的中國足球隊，但在新世紀開始后就失去了榮光，2006年后甚至連亞洲霸主的地位也失去了。而這和人才培養體系有莫大關系。當今強大的女足球隊，不是具有成熟的男足體系就是具備良好的群眾基礎和校園體育。

“鏗鏘玫瑰”的沒落

男足體系和足球基礎較好的球隊只要愿意投入和搞好女足就可以在短期內崛起。近年發展迅速的法國和西班牙女足就是因為她們國家有非常先進的男足培養體系和設施，足球基礎也較好。只要想搞女足，沿用這一套能很快提升女足水平。

中國女足的老對手美國雖然男足培養體系和國內男足聯賽不夠發達，但其對女足的投入是世界上最高的。NCAA（美國大學聯賽）獎學金中女子對應男子橄欖球的正是足球。女足在美國的地位也相當崇高，類似女排之于中國，美國女足球員在國內的社會地位和廣告收入也是所有國家女足首屈一指的。因此美國女足能一直保持世界頂級強隊的地位，踢球的女孩越來越多也并不叫人意外。

和美國以及足球發達國家不同，中國女足上世紀末的球員培養和男足一樣主要依靠體工隊，在女足還在起步階段的時候可以依靠一批好球員連續殺入奧運會和世界杯決賽。但是女足作為奪金性價比不高的項目，在舉國體制下無法得到進一步的投入和關注。中國既沒有發達的男足培養體系沾光，也沒有美國那樣的群眾基礎和校園體育。可以說，在新世紀女足運動不斷發展之后，中國女足受累于群眾基礎和基礎體系差，已經難以找回當年的世界一流地位了，1999年已經是中國黃金一代最后的巔峰。

除了基礎薄弱外，管理層的干預也嚴重影響了中國女足的戰績。世紀初的中國女足因為戰績好，成了上級出政績的工具，他們頻頻在選帥用人上安排自己的嫡系而不是能力來安排，張海濤便是最為著名和典型的例子。雅典奧運會他帶隊0比8慘敗德國掃盡了中國女足的威風，但之后1比1被墨西哥逼平才是沒能出線的關鍵，被墨西哥壓過也許比慘敗德國更能反映足協胡亂空降教練的后果。

之后中國女足更出現了外教伊麗莎白被排斥走的鬧劇。內部的混亂對本已實力下降苦苦支撐在二流邊緣的中國女足造成了致命的打擊，嚴重損害了國家隊的戰斗力。而澳大利亞的入亞和日本的崛起讓亞洲女足的競爭環境變得空前激烈。就是在這樣內憂外患的背景下，中國女足在2010-2012年陷入了建隊以來最為黑暗的低谷，連續無緣世界杯和奧運會。

在多年的折騰下，中國女足也徹底黯淡，不再有什么給足協出政績的價值可言。在女足最低谷接手的郝偉本身只是個平庸的教練，但受益于上層不再折騰和世界杯擴軍，他不僅率隊再次打入了世界杯還打入了8強，算是中國女足恢復元氣的開始。不然連續缺席大賽對中國女足的底蘊、經驗和士氣心態都會有很大的負面影響。

之后原法國主帥比尼入主中國女足，他手下的中國女足也是這10年來最強的。中國女足2006年亞洲杯奪冠后的最大成就就是在里約奧運會預選賽中，面對日朝澳韓這些對手以不敗戰績提前出線。尤其在日本主場擊敗對手一戰不僅對出線形勢至關重要，擊敗多年壓在自己頭上的對手也大大提升了球隊的氣勢。其中大賽經驗豐富的比尼對比賽的掌控力可以說居功至偉。在奧運會正賽上，他也帶隊殺入了八強。這證明了，中國女足雖然難以尋回往日光彩，但在有一個好教練，上層又不胡亂插手的情況下，依然可以打出不錯的戰績。然而好景不長，近年中國女足又開始頻繁換帥，盡管換帥不無理由，但過多的動蕩對國家隊的穩定必然是不利的。

2011年，澤惠希和佐佐木則夫舉起女足世界杯。

“大和撫子”的崛起

外號“大和撫子”的日本女足國家隊建隊很早，在上世紀末和新世紀初就連續打入世界杯，但真正成為強隊是在2006年之后。在經過世紀之交的低谷后，日本足協開始進一步重視女足人才的培養和對國家隊的正面宣傳，他們的校園足球體系也相當適合這項運動。

類似于日本男足的各級國家隊，日本女足也力求各級國家隊能形成統一的戰術體系，追求整體配合和傳控揚長避短。2008年在原日本女青主帥佐佐木則夫接手后，隨著人員和體系的成熟日本女足有了進一步的飛躍。2008北京奧運會，曾經的亞洲霸主中國女足，在家門口被日本以高位壓迫和嫻熟的傳控全場壓制，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目睹對手首次進入奧運四強。這屆奧運會也正式宣告日本女足成為世界級的豪強。

比起1999年的中國女足，巔峰的日本女足在一些個人位置上能力遜色一籌，但整體性更好也更有韌勁。兩個邊后衛包辦邊路，宮間凌為組織核心的中場具備出色的傳接能力，而前場的兩個前鋒非常善于跑位和把握機會。1995年就出戰過世界杯的日本女足王牌澤惠希雖然沒有孫雯那樣超凡的個人能力，但她跑動能力出色，意志力更是驚人，她有一句鼓舞全隊的名言“痛苦的時候就望著我的背”。在球隊的危難時刻，她屢屢能站出來得分。如果說孫雯是女足的克魯伊夫，澤惠希就像女足的貝肯鮑爾。

在法蘭克福的世界杯決賽中，日本女足兩度落后兩度扳平，第二球正是澤惠希用一記蝎子擺尾，在加時賽快要結束的時候將球隊從懸崖邊拉了回來。在最終的點球大戰中她們笑到了最后，奪得亞洲女足的第一個世界杯冠軍，澤惠希也因此成為亞洲第一位世界足球小姐。2011年的日本女足不僅成為了亞洲的新霸主，也站在了世界之巔。

之后的倫敦奧運會和加拿大世界杯，由于澤惠希等球員的狀態下降，日本女足在面對強敵時不再那么追求控球壓制對手，而是像馬競那樣放低姿態，通過頂尖的戰術紀律和機會把握能力取得勝利。這兩屆大賽中她們分別擊敗巴西、法國和英格蘭等強隊兩次殺入決賽，證明了德國世界杯的成功并非偶然。

2011年世界杯奪冠也明顯提升了日本女孩踢球的興趣。這些年的日本女足青年隊一直是U17和U20女足世青賽冠軍的有力爭奪者，并在不久前完成了全年齡級別獲得世界冠軍的成就。日本足協辦事遵循足球規律，也一直較為重視青少年足球基礎，這是日本女足能不斷涌現人才，并在各級青年隊形成統一戰術體系的重要原因。

亞運會女足決賽賽前雙方教練和球員握手，左二為日本隊主帥高倉麻子。

日本女足帶來的啟示

日本女足雖然無法請來國際名帥，但在主帥的選擇上很少折騰，所選擇的教練大多都曾擔任過多年青年隊主帥，熟悉人員和使用類似的戰術體系。在2016年奧運預選賽的失敗后，奪得過2014年U17女足世青賽冠軍的名宿高倉麻子接下佐佐木則夫的帥位。獲得過5次亞洲最佳女足教練的她用2018年的亞洲杯冠軍成功把球隊帶出了低谷，成名多年的天才少女巖淵真奈也終于挑起大梁，當選了本屆賽事最佳球員。目前的日本女足雖然距離巔峰時期仍有差距，但依然是一支極有特色，能給世界強隊造成麻煩的準一流球隊。

本次亞運會日本女足缺少了多名海外主力，中場的控制力和后衛線受到了很大影響。一路晉級決賽非常艱苦，尤其對韓國一戰后防線可謂千瘡百孔，靠著第85分鐘對手的烏龍才幸運晉級。決賽中中國女足也占據了明顯優勢，卻依然輸在機會把握和心理素養上，導致最后時刻放松警惕被絕殺。而日本女足有這樣的韌勁和素養，也和她們這些年各級國家隊歷經輝煌注入的自信和經驗有很大關系。如果中國女足此次能奪冠，從此球員們的精氣神也會得到進一步的升華，對以后的比賽是很有助益的，錯過這么好的機會不得不說非常遺憾。

從前幾次雙方全主力出戰的交鋒來看，當今中國女足在實力上和日本還有半檔到一檔的差距，在這背后則是足球人才基礎、青訓體系和上層管理，尤其是國家隊選帥用人方面的明顯差距。中國唯一的優勢就是財力雄厚，可以找國外大牌教練來提升國家隊的戰斗力，尤其是在賽會制的比賽中，具有豐富大賽經驗的主帥有很大的幫助。然而近年中國女足又陷入了頻繁換帥的怪圈，帥印又落到了毫無女足執教經驗的賈秀全手上，很難說這會對明年的女足世界杯造成什么影響。

基礎薄弱的中國女足在經歷了多年動蕩和低谷之后，眼下最需要的是避免胡亂干預，進一步搭建堅實的地基和選擇合適的教練，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戰術并在各級青年隊堅決貫徹，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好戰績，為女足姑娘們注入自信，形成良性循環。這是這些年的日本女足發展最值得借鑒和學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