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第2節 推球9連勝

打電話來的人叫張杝，是任超的大學室友。剛入校報到時，看到架子床上貼著的室友名字，包括任超在內的5名新生及其家長無人識得，直到張杝優哉游哉踩著點來報到，大家才知道這位同學的單名“杝”字是個多音字，有lí、lì、yí、duò、tuò、chǐ等等讀音，在他的名字中讀lí，通籬笆的籬。

張杝解釋稱，他的名字是算命算出來的，為他算命的“大仙”后來成了他的化學老師。據張杝吹噓，這位老師祖傳的八字算命好手藝，有人去世后，家人請他爺爺算算該何時出殯，他爺爺掐指一算，大吼一聲：“此人命不該絕啊！”你待怎地？過不多時，只見那具尸體竟然活過來了！

中學時代，張杝在老家也算是品學兼優、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尖子生，一度酷愛踢球，進過縣里的少年隊，后來斷腿便轉而發奮讀書，終于考入重點大學。他家本就與化學老師大仙為世交，張杝更憑借優異的成績頗受他欣賞，終于在高考之后，得其傳授算命入門知識，并有一本手抄版“教材”相贈。

受張杝口中的種種神異故事所吸引，任超也跟隨他鉆研起了那部手抄本，成為化學老師在八字算命方面的再傳弟子，或者說得專業一些，四柱算命。第一課便是所謂“掐指一算”，掐的必須是左手4根手指的12個節點，其中食指和小指各4個、中指和無名指各2個，正好繞成一個圈，代表十二地支。四柱算命，算的就是天干地支的各種推衍變化，十進制的天干好算，十二進制的地支太考驗口算功底，于是古人便發明了掐指一算。從此，任超每每看到影視劇中那些家伙裝模作樣地捏手指，就忍不住要吐槽一番。

擁有算命和足球這兩大共同愛好，任超和張杝成為了莫逆之交，哪怕張杝支持國際米蘭，兩人平時沒少唇槍舌劍。2000年大學畢業后，他倆都沒讀研而是直接參加了工作，北京太大，相距太遠，兩人平日往來漸少，任超只是隱約記得聽張杝提過，他畢業不久就開始賭球。之所以隱約，是因為他不清楚賭球為何物，至于張杝剛在電話里說的什么“讓半球”，那就更是聽天書。

等張杝費了半天勁，終于大致解釋清楚了盤口的概念，任超果斷作出抉擇：“當然看好烏迪內斯了！佛羅倫薩成績都慘成那樣了，都混成倒數第2了，憑啥讓烏迪內斯半球啊？別看烏迪內斯只排在第13名，客場成績可真不差，本輪之前跟尤文、羅馬、米蘭都是12場19分，并列第2，排第1的國際踢了13個客場。烏迪內斯之前客場連贏了米蘭和切沃，上個客場打領頭羊大國際也只是2比3惜敗，這場佛羅倫薩敢讓半球，就等著死吧。”

聽完了任超的分析，張杝沒說下也沒說不下，簡單應付了兩句就掛了電話。倒是任超很是上心，怎么說這也是他的推薦處子秀啊。奈何那個年代手機還不能上網，任超只能老老實實看羅馬德比。“小飛機”蒙特拉大發神威上演大四喜，拉齊奧隊長內斯塔慘遭蹂躪，只踢了半場便被換下，蒙特拉上半場所進3球都與他有關，兩次力壓內斯塔頭球、一次在他背后搶射。最終，羅馬5比1狂勝德比死敵，以53分追平國際米蘭并列領跑。聚會散了之后，任超回到家趕忙打開電腦查比分，烏迪內斯與佛羅倫薩互交白卷，推薦對啦！

雖然自己沒贏錢，可任超的成就感卻是滿格。次日上午上班時，他瞅了個空給張杝打去電話邀功，沒想到張杝卻打起了花腔，“其實我昨天就下了一場，博洛尼亞讓你們A米平半高水，2比0穩穩拿下，不要太爽。”

任超這個氣呀，我好心幫你，你卻故意來氣我！AC米蘭正與博洛尼亞、切沃爭奪意甲第4即歐冠附加賽名額，本輪告負后，米蘭已被博洛尼亞甩開6分，而聯賽只剩8輪，要想上演大逆轉進歐冠，只能期待復制1999年百年大慶奪冠時的奇跡了。而且張杝說的還是“A米”，更是討厭！雖然他當著任超向來這么說，可是自己剛給他推球命中，難道現在他不應該客氣一點嗎？

憋著滿腔失落，任超追問道：“那你干嗎問我烏迪內斯那場該看好誰？”

“因為昨天有人在我這兒下了這場的重注，當時我猶豫要不要吃他來著，最后還是沒吃。哥們兒我已經脫離最底層的小賭民階級啦，咱現在叫‘報球人’，算是整個兒地下賭球產業鏈的中間環節了。電話里一兩句說不清楚，改天我約上你，咱倆見面再細談吧。我這兒還有活要干哪，先掛了。”

任超還沒等來張杝約聚會的電話，便又接到了他的問料來電。佛羅倫薩0比0戰平烏迪內斯剛過去3天，3月13日晚上，任超正騎自行車回家，手機就響了。

“今晚歐冠，曼聯主場讓拜仁平半，你看好誰？”來問料者，除張杝外不作第二人想。

歐冠已戰至第二階段小組賽第5輪，曼聯與拜仁前4輪都是2勝2平，壓倒博阿維斯塔和南特攜手晉級問題不大。任超幾乎沒考慮就作出了判斷：“我看好這倆隊兩回合都打平。98-99賽季不就是么，曼聯跟拜仁、巴薩一個組，結果4場強強對話全部打平，其中兩個3比3、一個2比2，最后靠雙殺布隆德比出線。這場如果打成0比0或者1比1，曼聯和拜仁同分也能拿到小組第1，所以曼聯可以接受平局，拜仁當然更能接受了，畢竟是在客場。”

“好嘞。”聽口氣，張杝這次不會再只問不下了，“你等著，過兩天我去找你聚一聚，跟你好好說說我現在這攤事兒。”

任超依然沒等來張杝，卻再次等來了張杝的來電，還遠遠不止一通，除了問料之外，也會斷斷續續向他介紹一些關于賭球產業鏈的入門知識。等到4月9日歐冠1/4決賽次回合之前，任超給張杝推球的成績已是9連勝，真是準得連自己都害怕。他不禁琢磨，原來賭球贏錢這么輕松啊？這要是自己也玩賭球，按照張杝所說，每場至少要投注500塊，如果每場投1千，月入輕輕松松過萬啊，攢1年錢應該都夠買房付首付了吧？

做完了發大財的白日夢，任超給張杝打去電話，告訴他自己也要開始賭球啦，就從今晚開始。沒想到這次張杝卻慌了神，“哥，我叫你一聲哥，你可千萬別賭球啊！別看你現在推得挺準，只要你一開始賭，保準輸得內褲都得當掉。你現在在家吧？我馬上打車過去找你，跟你好好說說，你等我！”

任超實在沒想到，左盼右盼一直盼不來的張杝，竟然在得知他想下球后忙不迭地沖了過來。其實，張杝之前每次說來找任超卻都沒來成也有苦衷，他所在的公司位于公主墳，為了房租便宜，他租房租到了地鐵一號線西邊倒數第3站八角游樂園。張杝每天乘地鐵上下班還算方便，但要去北四環外找任超一聚，那就相當折騰人了，一來一回耗在路上的時間怕是不下3個小時。都是打工一族，平時被老板摁著摩擦得欲仙欲死，作為報球人，任超周末同樣不得閑。所以，這一約就拖了一個月，直到任超要賭球的爆炸性新聞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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