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見如來不見佛

第12節(jié) 吸粉與自黑

既然電視劇的主流觀眾群體是七大姑八大姨，你在拍攝過程中鉆研細節(jié)根本沒有意義，因為再精益求精也是拋媚眼給瞎子看。賈秋明曾和米雪聊起過《三國演義》的電視劇，米雪就吐槽老版三國人物扮相看著太臟，高希希版新三國才好看，讓賈秋明恨不得吐血三升。

至于高希希版三國里面那些雷死人不償命的臺詞，比如劉備對士兵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比如董卓自稱“咱家”、罵人“王八蛋”、介紹呂布時說他“剛從西涼帶兵回來”，比如陶潛來了句“誰知弄巧成拙”，比如把“兗（yǎn）州劉岱”念成了“充（chōng）州劉岱”，比如曹操對劉備說“所以我才能跟你相敬如賓”，比如孫堅說“西漢末年王莽篡逆”，比如劇中居然出現了“主子爺”這種兇殘蠻族的稱呼，米雪自然是不會介意的，七大姑八大姨們亦然。

賈秋明小時候，大陸人嘲笑香港古裝電視劇文化水平低，硬傷比比皆是，甚至將香港鄙稱為“文化沙漠”。然而大學時代，看到香港中學的文史類考題，賈秋明無比震驚，這比大陸的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只能說，大陸以前能拍出歷史感厚重的良心電視劇，只是因為還沒有進入商業(yè)化時代，真要搏眼球比拼下限，大陸人可從來沒怕過誰！

網絡小說也是同樣的道理。賈秋明認識一位寫歷史類網文的朋友，小說連載時能在起點歷史分類榜排進前十，不過收入離真正的大神級作者還差了十萬八千里。這位朋友的書，賈秋明還算讀得津津有味，可是那些所謂的大神，寫的全是中小學水平的小白文，這種水平怎么就能吸到粉呢？

還是那位作者朋友給賈秋明解了惑。電視劇的主流受眾群體是七大姑八大姨，網文的讀者則以民工和中學生為主，而且還不包括尖子生，因為尖子生和社會精英一樣，哪有閑工夫拿來浪費？就算要讀書也去讀名著啊。寫小白文的大神并非水平不足，寫不出更好的文字，而是他們吃透了受眾的心理，你就算文采堪比唐宋八大家，受眾也欣賞不來，還是小白文讀著爽利。至于小說內容，受眾就愛看無腦爽文，主角各種牛逼上天，一路打別人臉登上人生巔峰，你要是敢寫出一部虐主的《安娜·卡列尼娜》，讀者就敢在書評區(qū)把你罵到生活不能自理，用唾沫星子淹死你！好吧，這種事情應該還是不會發(fā)生，因為這種虐主的小說誰會看啊，讀者直接飄過，根本就不稀罕罵你。而且受眾就愛看一天三更、五更、七更、無數更，你要是敢將畢生心血凝鑄到一部小說里面，人家早就棄坑了！

受現實所迫，賈秋明那位作者朋友不得不放低身段，新作品比以往浮夸了許多，風格也更接近小白文。因為小說不是寫給自己看的，而是寫來養(yǎng)家糊口的，你不把自己拉低到受眾的水平，受眾憑什么買你的賬？

眼下的社會大環(huán)境就是如此，走吸粉路線的體娛視頻自然要順應潮流。“狂噴個球”采用的是辯論形勢，正方反方，總有一方說的話是讓人愛聽的，是可以吸粉的。那么在這次關于卡卡的辯論中，人們愛聽的是什么話呢？

這期節(jié)目最垂直對應的人群自然是AC米蘭球迷，而卡卡在廣大不明真相的米蘭球迷中依然有巨大的市場，所以無腦吹捧卡卡才是吸粉王道，罵他是君子劍無疑是招黑之舉。于亞東愿意以身試炮，核心原因在于他最值錢的身份是《體育競報》國際足球部副主編而不是體娛視頻節(jié)目嘉賓，走的是業(yè)界權威的路子，即便不吸粉，走到哪里也都是專家身份，邀請他做節(jié)目的各路單位也都要尊稱他一聲“于老師”。可夏夢雨的身份是體娛視頻女主播，玩的是粉絲經濟，如何能自絕于人民？

既然夏夢雨入了這一行，從“狂噴個球”第一期面世開始，就也算是個公眾人物了，賈秋明自然希望她能做大做強。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夏夢雨從現在開始每吸納一個粉絲，便離千里之外的成功更近了一步。

在賈秋明看來，雖然他和女友都在體娛傳媒集團搵食，發(fā)展方向卻截然不同。賈秋明要靜下心來熬成專家，說一些得罪球迷的真話有時反而有利于打響名聲，因為所謂專家，名聲更多是在媒體圈內。夏夢雨則要悉心打理呵護好形象，一切以漲粉為目的，即便要說得罪球迷的話，也是得罪一小撮球迷，以此換來主流球迷的支持。

眼下這場圍繞卡卡的辯論，賈秋明堅決反對夏夢雨站到廣大米蘭球迷的對立面，這可曾經是國內規(guī)模數一數二的球迷群體啊！即便近年來米蘭球星流失、成績下滑，人氣逐漸被巴薩、皇馬以及英超豪門超越，但從80年代末、90年代初一直沉淀至今的米蘭球迷，三四十歲年齡段占到了很大比重，消費潛力遠高于學生球迷，仍是粉絲經濟時代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

奈何第一天上班的夏夢雨還遠沒有進入角色，現在的心態(tài)依然是為了解氣說話，而不是為了人氣說話。哪怕賈秋明道理說盡，她依然不以為意，只當男友是危言聳聽。賈秋明無可奈何，只好退而求其次，“如果你一定要站在于亞東一邊黑卡卡，千萬記住不要攻擊他的人品，這個活交給于亞東去做，反正他不用害怕招黑。你就咬定了卡卡現在的身體狀態(tài)根本配不上米蘭這種豪門球隊，只說能力問題，不說人品問題。也不要做招黑的預測，比如說他踢不了多久還得受傷，這樣說同樣很容易招黑，腦殘粉會說你在咒卡卡。除了可以就能力問題開炮之外，你給于亞東打好下手、做好過渡即可，調節(jié)氣氛為主，得罪人為輔，記住了嗎？”

“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說，辯論還辯個什么勁啊。”夏夢雨實在是被賈秋明念叨得煩躁不已，“要不這樣吧，抽簽，最公平。大專辯論賽什么的，正方反方不都是抽出來的么？你也別對我特殊照顧，我跟米雪抽簽，如果抽到挺卡派我也認了，大不了就昧著良心唱肉麻惡心的贊歌唄，但是如果抽到倒卡派，你不許再限制我說話的自由。”

50%概率，賈秋明覺得可以搏一把，總比0%要強吧？雖然抽到倒卡派不會放水，可是即便不抽簽，夏夢雨也沒答應要放水啊。于是他咬著牙答應道：“行吧，抽簽，無論抽到哪一邊都得全力以赴。我現在去咖啡廳，給米雪發(fā)條信息讓她過來，你等兩分鐘再下去，免得她看到咱倆在一起，還以為我們背著她商量了什么大事呢。”

“我們確實背著她商量過了啊，只是沒有達成一致而已，所以才要抽簽嘛。”夏夢雨諷刺道，“你這就叫做賊心虛，都是新同事，誰會有那么多心眼啊，把一個個都想得跟自己一樣壞。行了，不多扯了，你趕緊下去吧，就照你說的，我過三分鐘再下去。”

賈秋明心說，新同事確實是沒錯，可自己和米雪可是老相識啦，更恐怖的是米雪還知道自己和夏夢雨的關系，而自己卻不清楚她對此是什么態(tài)度。今天是自己和米雪、夏夢雨三個人第一次坐到一起，應該不會發(fā)生什么事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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